站在涩谷十字路口汹涌的人潮中，林嘉明习惯性压低鸭舌帽檐。这个动作他在香港中环做了二十年，此刻却无人认出那张曾出现在TVB黄金档剧集里的面孔。霓虹灯牌投射的冷光里，他望着手机屏幕上经纪人发来的最新剧本——日文台词被荧光笔划得斑驳，像一条蜿蜒的银河。
三年前决定离开油麻地唐楼时，浸会大学表演系的老同学都笑他疯癫。"四十七岁学日语？"茶餐厅的菠萝油在瓷碟上渗出油渍，混着冻柠茶杯壁的水珠，将那些规劝与不解都晕染得模糊。但只有他自己清楚，当某次北海道拍外景时跪坐在能剧舞台上，木质地板透过膝盖传来的震颤，如何唤醒了被港式警匪片定型二十年的身体。
京都的梅雨季来得绵密，他在四条通的表演工作坊里反复练习"间"的节奏。日本导演用铅笔敲打台本的脆响，总让他想起香港庙街鱼蛋摊的剪刀声。某次即兴演出，他无意识带出杜琪峰电影里的持枪手势，却意外触发观众席的惊叹——这种港片基因与能乐美学的错位融合，竟被《戏剧春秋》杂志称为"东方暴力美学的解构实验"。
深夜的居酒屋里，烧鸟酱汁滴在剧本空白处，晕开成砚台般的墨渍。居酒屋老板娘的儿子举着《无间道》DVD要他签名时，他才惊觉自己成了某种文化嫁接的活体标本。东京国际电影节红毯上，当他用广岛腔说出"多谢晒"的瞬间，闪光灯如暴雨般倾泻，恍惚间又看见维多利亚港的波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