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榻榻米上的晨光已经染着樱花色。厨房飘来味噌汤的咸香混着稻草清香，这是我在名古屋公寓里从未闻过的气息。推开木格窗，邻居老婆婆正在院前修剪柿子树，枝桠间漏下的阳光在她藏青色作务衣上流淌。她突然转身，用三重县方言说了句什么，我慌忙举起翻译器，却只捕捉到零星的"台风"和"梅子"。
每周二的垃圾回收成了我的社交考场。攥着分类指南站在路口，总能"偶遇"几位主妇。"塑料瓶盖要单独拆开哦"，穿围裙的田中太太第三次提醒我时，终于忍不住取下自己腕间的橡皮筋，"先这样固定牛奶盒吧"。她示范的动作像茶道般优雅，我却瞥见她悄悄把我分错的报纸归到正确位置。町内会通知板上的汉字突然都长出犄角，自治会长送来手写便条："消防演习请戴头盔"，汉字旁边画着歪扭的消防车。
超市收银台前，女儿攥着硬币的手在发抖。收银员阿姨变魔术般从柜台下摸出小熊贴纸，"这是给勇敢外国小朋友的特别服务哦"。那天傍晚，玄关出现装着牡丹饼的竹篮，卡片上汉字与罗马音交错："给爱吃甜食的XX酱"。盂兰盆节灯笼亮起时，我们被拽进街坊的盆踊队伍，浴衣带子系得乱七八糟的我，踩着生疏的舞步撞上退休校长的新腰鼓。
市政厅的国际交流员每周教我方言，说真正的"移民考试"在澡堂更衣室——当你能裸着身子和邻居聊透明天气时，才算拿到居住权。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我发现信箱里躺着町内会新年筹备会的邀请函，被列入"灯笼组"名单的汉字旁，有人用铅笔注了"王桑"的片假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