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马耳他戈佐岛还浸在薄雾里，我跟随头发花白的向导约瑟夫踩着露水往石灰岩丘陵深处走。忽然，他在一片灰绿色灌木前驻足，拨开荆棘的手背划出几道血痕，却献宝似地指给我看：三株野生马耳他蜂兰正从石缝里探出花茎，象牙色的唇瓣上缀着紫红斑点，仿佛被朝露吻过的蝴蝶翅膀。这个仅有316平方公里的岛国，竟藏着三十余种野生兰花，有些花瓣的纹路精密如中世纪骑士团的密码。
约瑟夫从褪色帆布包里取出铜制镊子，教我用考古学家般的谨慎采集花茎。他的祖父曾在英国殖民时期为总督府培育兰花，那些本该开在温室里的娇贵品种，却被偷偷嫁接到岛上的野生砧木上。"我们总说马耳他兰花是石头开出的情书。"老人用粗糙的指尖抚过花瓣，石灰岩粉末簌簌落下，在晨光里闪着十字军东征时铠甲般的微光。此刻我忽然明白，为何马耳他新娘捧花永远用兰花扎成螺旋上升的塔状——这些从贫瘠岩缝里挣扎出的生命，本就是最炽烈的诺言。
当我把捆着橄榄枝的兰花束放进瓦莱塔圣约翰大教堂时，彩色玻璃投下的光斑正在十六世纪的骑士墓碑上流转。四百年前医院骑士团用兰花汁液调制镇痛药剂，如今游客们举着手机围住祭坛拍照。约瑟夫留在丘陵继续监测濒危的精灵兰，他背包侧袋插着的水壶表面，还凝结着昨日收集的晨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