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包带子总是比同学的短一截，勒在右肩胛骨的位置，随着走路的节奏轻轻摇晃。这是妈妈特意缝短的，她说德国小孩都这样背书包，就像她小时候在慕尼黑的石板路上走出的痕迹。可当我在堪萨斯州立小学的操场上转身时，总能看到背后歪歪扭扭的书包带，像条褪色的绶带，在那些印着漫威英雄的双肩包中间突兀地起伏。
厨房飘来发酵黑麦面包的味道时，我的手指会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去年圣诞夜，爸爸把真正的冷杉树换成闪烁的塑料圣诞树，那些尖锐的合成树脂针叶划破了我藏在沙发底下的愿望清单。清单第七行用蓝色蜡笔写着："希望超市能找到真正的茴香籽"，而货架上只有玻璃罐装的小茴香粉，像被太阳晒褪色的旧照片。
英语课上学到"hybrid"这个词那天，我的自动铅笔在笔记本边缘戳出十七个深浅不一的圆点。史密斯老师让我们用这个词造句时，我盯着窗外橡树横生的枝桠，想起上个月在社区中心，金发的艾玛说我吃酸菜香肠的样子像童话里的女巫，而隔壁墨西哥男孩递来的玉米饼里，融化的奶酪沾在了我带去的黑森林蛋糕叉子上。现在我的午餐盒底层永远压着两片甘草糖，那种浓烈到发苦的滋味，是唯一能同时让德语角和棒球队的人都皱起鼻子的东西。
储物柜第三层抽屉里躺着本德语版《格林童话》，书脊裂开的缝隙里夹着张泛黄的明信片。每当有人问起我襁褠时期的照片背景是不是迪士尼城堡，我就用拇指摩挲明信片上真正的新天鹅堡尖顶——那些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塔楼，正随着时间推移，渐渐被自由女神像投下的铜绿色阴影覆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