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去，湿润的空气中浮动着某种混合着咸腥与草木清甜的气息。站在火山岩堆砌的观景台上俯瞰，翡翠色的海水被环状珊瑚礁切割成深浅不息的波纹，远处锥形火山轮廓若隐若现，恍若上古神话中半沉半浮的巨龟背甲。这片由83个岛屿串联而成的南太平洋秘境，总在日出时分显露出最原始的样貌——火山灰滋养的沃土上，面包树阔叶间漏下的光斑跳跃在茅草屋脊，戴着木雕面具的酋长正将新鲜采摘的诺丽果投入石臼，深褐色肌肤上世代相传的图腾刺青与背后赭红色火山岩形成奇异的共鸣。
地质学家说这里的土地年轻得令人心惊。每当亚苏尔火山喷发时，沸腾的岩浆会像熔金般注入大海，蒸汽与海水碰撞的轰鸣声中，新的陆地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我在彭特科斯特岛的千年榕树下，见过树根如青铜锁链般绞入火山岩缝隙的原住民村落，那些用贝壳与火山玻璃装饰图腾柱的匠人，指尖还沾着从珊瑚礁采撷的夜光海藻汁液。他们用代代相传的星象航海术解释潮汐，却又能熟练地用卫星电话联络散落在十二个时区外的族人——这种原始与现代的交织，让瓦努阿图如同它特有的黑魔法火山沙，在阳光下会折射出蓝紫色的奇异光芒。
潜水员们在桑托岛的水下邮局寄出密封在防水明信片里的愿望时，五十海里外的安布里姆岛正进行着陆地跳伞仪式。戴满香木项链的祭司用火山灰在青年胸膛绘出螺旋纹路，他们从三十米高的木塔纵身跃下前，会亲吻悬挂在脚踝的猪牙项链——这些用拉帕石刀精心雕琢的传家宝，记录着每个家族与海洋、火山的契约。当我跟随当地向导攀上马鲁姆火山口，硫磺烟雾中隐约可见的不仅是沸腾的熔岩湖，还有插在火山灰中的十字架与鲜花，那是去年火山爆发时，居民们献给吞噬了三个村庄的佩莱女神的祭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