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传来清脆的砧板声时，雪粒子正簌簌地往玻璃窗上撞。佐藤隆一用冻红的指节推开料理店铁门，带进一阵裹着咸腥的寒风。他总在凌晨四点处理鲭鱼，刀刃斜切入银蓝色鱼身的弧度，和三十年前在筑地市场当学徒时别无二致。
冰柜第三层藏着北海道直送的昆布，女儿美咲总说运费太荒唐。他弯腰取食材时瞥见墙角堆着的麦片盒子，英文商标像某种嘲讽的图腾——十七岁的女儿更愿意用牛奶冲泡这些碎屑，也不肯碰他清晨四点熬的出汁。铁锅边缘泛起蟹眼泡，他撒入鲣鱼节的瞬间，恍惚看见妻子弥生在狭小的公寓厨房里哼演歌，那时纽约皇后区的鸽灰色晨光正漫过她蓬松的刘海。
美式菜刀剁碎白萝卜的声音格外钝重，案板震得酱油瓶微微摇晃。佐藤用余光数着橱柜里新增的番茄酱和黄芥末，这些入侵者蚕食着他从日本海运来的山椒粉。平底锅里的米糠腌茄子滋滋作响时，他听见楼上传来摔门声。美咲薄荷绿的指甲掠过他肩头，抓起便利店饭团的样子，让他想起泡沫经济破裂那年，银行职员们撕扯着最后一份便当。
收银台下的铁盒藏着泛黄的料理手帖，弥生圆润的字迹间夹着女儿幼稚园的涂鸦。当美咲带着淤青嘴角回家那天，他第一次往味噌汤里多放了两勺赤味噌。此刻冷藏室里发酵的糠床悄悄膨胀着，像某种无法言说的乡愁，而炒锅里起舞的樱花虾突然蹦出灶台，在印着自由女神的防烫垫上抽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