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我在蓝洞的浪涛声中整理相机背带。三脚架在礁石上轻微摇晃,取景框里的海面泛着奇异的孔雀蓝色,浪尖碎成钻石的粉末,忽然有裹着柠檬香气的风掠过耳畔——这味道太过熟悉,以至于我下意识抓紧了镜头盖,指节发白时才发现掌心里还攥着半枚被体温焐热的马耳他十字勋章。
教堂钟声从瓦莱塔老城方向飘来,惊飞了码头成群的乳白色海鸥。我蹲下身调整光圈参数,波光却在取景器里融化成五年前的画面:穿白衬衫的青年扶着摇晃的相机包,手背蹭到我发梢时,沾着圣约翰大教堂彩窗落下的玫瑰色光影。"这里的光线每秒都在跳探戈。"他说话时喉结在金色逆光中起伏,而我假装检查胶片仓,睫毛几乎要扫到突然凑近的测光表。
旧薄荷街的石头路此刻正蒸腾着暑气,露天咖啡馆飘来苦杏酒的气息。拐角突然传来八音盒质地的童谣,穿蕾丝围裙的老妇人推着糖果车经过,玻璃罐里的甘草糖和五年前一样泛着琥珀色的光。那个暴雨夜我们曾蜷在糖果车褪色的帆布篷下,雨水顺着他的眉骨滴在我锁骨凹陷处,他解开防水夹克裹住我发抖的肩膀时,我数清了那枚银十字勋章上所有的珐琅裂痕。
暮色开始浸染圣埃尔莫堡垒的城墙,无人机在玫瑰色天际线盘旋。拍摄计划表上最后一项是拍摄丁格利悬崖的日落,可当我摸到背包夹层里那盒过期三年的马耳他蜂蜜圈饼,脚步突然转向港口。渡轮鸣笛声里,有人轻轻抽走我装着过期胶卷的富士相机,指节上的银十字勋章被晚霞烧成熔金:"摄影师小姐,你镜头里的马耳他永远少一道会呼吸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