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玻璃门的瞬间,咸涩的海风裹着香草冰淇淋的甜腻扑面而来。圣基茨商场的拱廊像一条缀满珍珠的项链,在加勒比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奶油色光泽。我踩过赭红色地砖拼成的海星图案,头顶木制百叶窗正随着风铃的节奏开合,将散落的阳光筛成细碎的金箔。
转角处传来钢鼓跳跃的音符,系着蜡染头巾的妇人从陶罐里舀出混着肉豆蔻的椰子油,深棕色液体坠落的轨迹里漂浮着整个岛屿四百年的殖民史。英国乔治亚风格的立柱与热带棕榈树在玻璃穹顶下达成微妙和解,Dior的银色logo悬在贩卖西非木雕的摊位上方,某种后现代主义的隐喻。
二楼观景台突然爆发出欢呼,游轮客们正对着玻璃幕墙外的尼维斯峰拍照。这座沉睡的火山在落地窗框里化作巨幅水彩画,火山灰孕育的甘蔗田在商厦脚下绵延,而Prada橱窗里的蟒蛇皮手袋泛着和甘蔗叶相似的油绿。穿亚麻西装的店员用克里奥尔英语向我介绍免税政策时,薄荷色的海平线正在他身后缓慢起伏,像一匹被熨烫过的绸缎。
当暮色将珊瑚石外墙染成蜜糖色,中庭突然亮起十二盏菠萝造型的水晶吊灯。拎着爱马仕购物袋的贵妇与兜售编织篮的少女在喷泉两侧投下相似的剪影,免税标签上的数字在逐渐升起的潮声中变得模糊。商场打烊的音乐响起时,我触到门把手上残留的、属于热带黄昏的余温,恍然惊觉那些标价牌背后的零,早已在加勒比的海风里羽化成了另一种形态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