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散尽,双流机场的玻璃穹顶下,一群候鸟般的旅人拖着行李箱碾过反光的大理石地面。我握着登机牌的手沁出薄汗,十一个小时的飞行将把蜀地的潮湿闷热折叠进南太平洋的咸涩季风里。舷窗外流转的云絮逐渐吞没熊猫形状的茶宠、盖碗茶升腾的热气,以及太古里裸眼3D屏幕永不疲倦的电子瀑布。

穿越国际日期变更线时,机舱灯光调暗成暧昧的琥珀色。邻座的澳洲老人正用钢笔在明信片上涂抹,蓝黑色墨迹洇透纸张,勾勒出塔纳岛亚苏尔火山的轮廓。他说这座活火山会往夜空抛掷金红色岩浆,像远古神灵在点燃星辰,而伊苏尔(Yasur)在当地语中意为"不会沉睡的眼睛"。
维拉港的雨季用滚烫的雨点迎接我们。海关官员草帽边缘坠着贝壳串成的帘,盖戳时哼着比斯拉马语的小调。公路两侧的火焰木开得癫狂,赤红花瓣砸在挡风玻璃上,如同热带暴雨凝成的血。当地司机突然刹车,为一群戴芙蓉花的黑皮肤孩童让路,他们赤脚追逐的椰子竟比成都春熙路的共享单车滚得更欢快。
在香槟海滩浮潜时,我的呼吸管成了连通两个世界的听诊器。砗磲贝在珊瑚礁间翕张出虹彩,小丑鱼穿梭的轨迹与成都地铁线路图惊人相似。当夕阳把海水熬成辣椒油的颜色,提着草编灯笼的村民开始在海滩焚烧檀香木,烟柱扭曲着升空,仿佛亚苏尔火山向天空发送的加密讯号。
临别那夜,酋长女儿在我手腕系上棕榈叶编织的图腾。她说每个结扣都封印着一句古老咒语,能让迷失在钢铁丛林里的人,循着贝壳风铃的震动找到回原始星辰的路径。飞机攀升时,我透过舷窗看见南十字星正悬在亚苏尔火山口上方,恍若神明在火山灰铺就的祭坛上,摆放最后的星座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