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深秋的某个清晨，鲁西南一座偏僻村庄的土墙上突然贴满了日文告示。油墨未干的纸张在晨风中簌簌作响，惊醒了蜷缩在磨盘下的野狗。李长顺扛着锄头路过时，正巧看见几个穿粗布衫的庄稼汉围在墙根下，对着那些弯弯曲曲的字符指指点点。他认得这是新来的"开拓团"在圈地，那些带着妻儿老小渡海而来的日本农民，正用刺刀丈量着不属于他们的土地。
三个月前，十八辆牛车碾碎了村口的界碑。穿马裤长靴的日本男人指挥着劳工夯实地基，女人们用木盆盛着浑浊的井水擦洗门窗，孩子们追着惊慌的家禽满院乱跑。他们说着听不懂的方言，把神社鸟居立在打谷场上，在祠堂里供奉起写着"武运长久"的布幡。老族长带着地契去县衙理论，却再没回来。
冬至那夜特别冷，北风裹着雪粒子扑在窗棂上。当第一声枪响撕裂黑暗时，蜷缩在红薯窖里的村民看见火光从开拓团驻地腾起。三十七个日本移民在睡梦中成了焦黑的尸体，他们带来的稻种在火堆里爆出噼啪的声响。有人认出纵火者里有县保安团的人，但更多人说那是山里的游击队。天蒙蒙亮时，两个浑身是血的孩子从火场爬出来，被路过的货郎用扁担敲碎了脑壳。
第二年开春，日军守备队用铁丝网把整个村庄圈成了靶场。活下来的村民被绑在开拓团新修的谷仓梁柱上，刺刀在皮肉间游走的寒光，竟和当年圈地时丈量田亩的竹尺有几分相似。当带血的麦粒从谷仓缝隙里渗出来时，千里之外的东京正为"百万户移民计划"举行庆功宴，军部大臣的勋章在镁光灯下闪着冷冽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