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的那个深秋，我攥着被体温焐热的枫叶卡走下皮尔逊机场的舷梯，多伦多灰蒙蒙的天空正飘着冰雨。行李箱轮子在柏油路上碾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上海弄堂里外婆推着煤球车经过青石板路的动静。机场高速两侧的枫树褪尽了艳红，光秃秃的枝桠刺向铅云密布的天际，那时我尚不知晓，往后二十年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季节轮回，才能在异乡的土壤里扎下盘根错节的根系。
便利店收银台前的硬币分类器曾让我手忙脚乱，如今连孙辈都能用英法双语数出找零；社区图书馆的落地窗前，我看着自己的倒影从黑发如瀑到两鬓飞霜，而窗外那棵糖枫幼苗早已亭亭如盖，春日里总把绿荫泼洒在移民服务中心的俄语传单上。这些年铲过的雪堆成了记忆里的冰川，融水渗进安大略湖畔的沃土，浇灌出第二代移民崭新的年轮——他们不再需要对着枫糖浆皱眉头，反而会在农历新年教金发同学用筷子夹起外婆亲手包的荠菜馄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