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东京街头，便利商店自动门开合的机械声划破寂静。玻璃橱窗上凝结的雾气里，映出林姐清点关东煮的背影。她习惯性将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往袖口里推了推，这个动作从福建老家带来的习惯，在制服袖口的樱花刺绣上卡了十五年。远处隅田川的汽笛声传来，货轮载着集装箱驶向东京湾，像极了她十八岁那年从马尾港启程的渡轮。
便利店收银台前的樱花便签墙上，贴满各国文字的留言。林姐常在这里发现中文的只言片语——歪歪扭扭的"谢谢"，或是用口红画的爱心。某个暴雨夜，浑身湿透的东北姑娘蜷在休息区吃泡面，突然指着电视里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落进汤里。林姐默默递上毛巾，瞥见对方手机屏保是哈尔滨的冰雕，和自己锁屏里的泉州开元寺形成微妙的对仗。
中元节灯笼挂满浅草寺参道时，林姐总会多做几份牡丹饼。老家寄来的桂圆干混着京都白味噌，蒸腾出熟悉又陌生的甜香。她教日本邻居用福建话念"平安"，对方回赠手作的和果子模具。当混血女儿在小学开放日表演《茉莉花》古筝曲时，台下金发碧眼的家长跟着节拍轻轻摇晃，某个瞬间，林姐恍惚看见母亲在闽南老宅的藤椅上打拍子的样子。
深夜打烊后，她常绕道去锦系町的中华物产店。货架间穿行的脚步声交织着各地方言，冷冻柜里排列的汤圆水饺像等待检阅的乡愁士兵。老板娘用山东腔的日语提醒："林桑，新到的沙茶酱要藏在最里面啦。"玻璃门外，二十四小时运转的城市霓虹流淌成河，倒映着每个移民者行李箱里带来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