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在午夜骤然响起,尖锐的频率穿透钢筋混凝土的屏障。我摸索着打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红色图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本州岛的海岸线,这是内阁府第三次更新国土沉降预测模型。衣柜里的防寒服还带着北海道融雪的潮气,玄关处堆叠的纸箱上贴着不同国家的海关标签,棱角分明的折痕里嵌着几个月前在横滨港排队领取移民申请表时沾上的铁锈。
潮汐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东京湾的海平面监测站传来数据,海水正以每年17.3厘米的速度漫过防波堤,这个数字比去年联合国气候报告中的最坏预期还要高出42%。银座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往日流动的霓虹灯河开始出现断点,三越百货的玻璃幕墙倒映着拖行李箱的人群,那些曾经盛装赴宴的漆皮鞋底,此刻正将碎成蛛网纹的柏油路面踩出空洞的回响。
外务省的特别通道前排起蜿蜒的队伍,电子公告屏交替闪烁着葡萄牙语和德语的教学广告。我注意到队伍中穿着藏青色校服的少年,他卫衣兜帽里探出的耳机线随着身体晃动,蓝牙耳机持续传出AI即时翻译的机械女声。当队伍挪动时,少年校服背后绣着的"镰仓高校"字样在晨光里忽明忽暗,那所坐落在湘南海岸的学校,其操场上个月刚被列为首批海水淹没区。
大阪的移民体检中心里,消毒水味道与焦虑相互催化。护士用冷冻棉签划过我后颈时,仪器突然发出蜂鸣。全息投影跳出基因检测结果,显示我的HLA分型与新西兰基督城的某个社区高度契合。这让我想起祖母常说的"氏神",那些守护血脉的古老神明,如今化作二进制代码,在云端为离散的子民寻找新的栖身之所。
横须贺港的邮轮启航前,神道教祭司在钢铁甲板上举行禊祓仪式。当盐水与糯米洒向太平洋时,浪涛间浮起十几个防水收纳箱,里面封存着各地神社迁宫时取下的御神体。穿防化服的工作人员正将最后一个箱子打捞上船,箱体表面的反光贴膜在夕阳下晃动,恍若移动的千本鸟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