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缠绕的树干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赤足踩碎枯叶的声响惊起灌木丛里的白颈狐蝠。我跟随向导穿过最后一片露水浸透的棕榈林，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三长两短的木鼓声——这是南太平洋岛屿原始部落沿用千年的通讯密码。潮湿的空气里飘来燃烧椰壳的焦香，二十七个由火山岩堆砌的圆形屋基如同巨人散落的棋子，环绕着中央那棵需要十人合抱的纳木树，树皮上深浅不一的刻痕正诉说着这个部落七百二十个雨季的记忆。
皮肤涂抹着赭石色火山泥的孩童从树屋缝隙间探出头，他们耳垂悬挂的珍珠母贝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光晕。部落长老纳玛里手持黑曜石匕首割开面包树的乳白色汁液，刀刃划过树皮的轨迹暗合着潮汐涨落的节奏。女人们正在用火山灰处理猪皮，她们手腕上由藤条编织的计日器显示今天是祭祀火山之神的吉日。当暮色染红亚苏尔火山的锥形峰顶，三十六个戴着露兜树叶面具的舞者开始在滚烫的火山岩上赤足跳跃，他们脊椎间悬挂的砗磲贝壳相互撞击，发出的声响与地下岩浆涌动的低频震动产生神秘共鸣。
在存放先祖颅骨的洞穴深处，我触摸到岩壁上用木炭绘制的星图。这些由鲨鱼牙齿刻画的星座连线，精确标注着每年箭鱼群抵达珊瑚礁的日期。部落的草药师正在用石臼捣碎含有神经毒素的巴拉望树叶，他的瞳孔里倒映着正在消失的原始智慧——现代文明的卫星信号已经穿透密林，年轻一代脖颈上开始出现手机充电线缠绕的痕迹。月光洒在祭祀场中央的玄武岩柱上，那些记录大航海时代之前所有飓风路径的螺旋纹路，此刻正与五十海里外游轮导航屏的电子航线无声重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