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舱内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舷窗外最后一片霓虹是香港赤鱲角机场跑道划过的流光。当飞机挣脱地心引力的刹那,我下意识握紧了座椅扶手,掌心沁出的薄汗里还残留着维多利亚港潮湿的海风。十一个小时的航程如同被压缩的时空胶囊,从亚热带黏稠的夜色里抽离,穿越七个时区的晨昏线,降落在马耳他卢卡国际机场时,地中海的阳光正以某种古希腊式的慷慨,将整座岛屿浇铸成琥珀色。
转机多哈时瞥见的波斯湾像一块冷却中的蓝宝石,而此刻机翼下展开的马耳他群岛,则像被上帝随手撒落的碎石,在靛蓝海面上拼凑出斑驳的文明拼图。空乘递来的迎宾酒晃动着Dingli悬崖的倒影,金黄色的蜂蜜酒在杯中漾开涟漪,恍惚间与三年前在蓝窗遗址拾到的海浪化石产生奇妙共振——那处因坍塌永远消失的海蚀拱门,此刻是否正化作机舱外某朵浪花的形状?
滑行时的震颤惊醒了浅眠中的商务旅客,他们收起折叠桌板上待机的笔记本电脑,金属合页清脆的咔嗒声与三百年前骑士团长剑归鞘的声音重叠。当舱门开启的瞬间,裹挟着咸腥味的热浪扑面而来,恍惚听见马耳他语、意大利语和英语交织成的声浪,如同古老城墙上层层覆盖的十字军徽章、阿拉伯纹样与巴洛克雕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