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木制百叶窗，咸涩海风裹着阳光撞了满怀。视线沿着蜜色石头垒砌的窗台向下滑落，地中海在四十米外的悬崖下方碎成千万片粼光。巷子里飘来新鲜出炉的pastizzi香气，混着九重葛的甜，在十二世纪骑士团宫殿的阴影里酿成某种令人微醺的芬芳。马耳他的故事，就藏在这石头与海水之间深浅交错的皱褶里。
晨雾未散时走进姆迪纳古城，指尖抚过城墙里嵌着的古罗马石砖，凉意顺着掌纹渗入血脉。这座「寂静之城」的街巷如迷宫般收窄，某个转角忽然撞见巴洛克式阳台，铸铁栏杆上缠绕的天竺葵红得惊心动魄。当地老人说，每块石灰岩都吸饱了三千年的光阴——腓尼基商船、圣约翰骑士、拿破仑舰队留下的倒影，此刻正在我踩着的石板路上层层交叠。
乘渡轮前往戈佐岛的途中，海水忽然变换七种蓝调。科米诺岛的蓝湖像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碗，游过鳐鱼银白的腹部时，整个海底都在发光。戴潜水镜的老者从渔船探出头，笑着扔来一颗仙人掌果，艳紫汁液在指尖绽开的瞬间，忽然懂得岛民们为何总把「慢慢来」挂在嘴边——这里的时光本就是液态的，该随着潮汐涨落舒展成合适的形状。
暮色中的瓦莱塔宛如金箔打造的微缩城市。圣约翰大教堂里，卡拉瓦乔的《被斩首的施洗约翰》在烛光里流淌血色的暗涌，而门外广场上，穿条纹衬衫的孩子们正追逐着踩滑板的影子。当教堂钟声撞碎最后一线夕阳，对岸三姐妹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古老港口的轮廓忽然变得温柔，像极了某位骑士卸下盔甲后，留在沙滩上的剪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