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成田机场的自动门开启的瞬间,潮湿的梅雨气息裹挟着此起彼伏的日语广播涌上来。我攥紧写着"在留卡申请"字样的文件袋,在接机口的人群中寻找写着罗马音的姓名牌。三十五公斤的行李箱里塞着七本《中日交流标准日本语》、三套正装和母亲偷偷塞进去的腊肠,拉链缝隙间还残留着浦东机场安检员那句"去日本打工啊"的尾音。
语言学校的宿舍在埼玉县川口市,六叠大小的和室里摆着两张行军床。河南室友小郑正在用电磁炉煎饺子,油星溅到榻榻米上立刻晕出深色痕迹。"这玩意儿可贵了,"他掀起榻榻米边缘给我看发霉的底层,"上个月漏水赔了房东八万日元。"窗外的便利店灯牌把我们的影子投射在泛黄的墙纸上,像两尾搁浅的鱼。
区役所的印章在住民票上压出樱花轮廓的瞬间,工作人员突然用关西腔提醒:"桑,手机合约需要信用卡哦。"攥着三页A4纸的《格安SIM申请指南》,我在新宿站迷失了三个小时——地图APP上跳动的蓝色光标始终追不上错综复杂的出口编号。最终循着兰州拉面的香味钻进地下街,东北口音的老板娘往我的牛肉面里多撒了把香菜。
建筑工地的安全帽比想象中沉重,紫外线穿透纤维材质在头皮上烙下刺痒的灼烧感。五十岁的福冈前辈示范打混凝土时,方言混杂着专业术语瀑布般倾泻而下。我攥着写满注音的笔记本,在震耳欲聋的搅拌机轰鸣声中反复练习"型枠"和"鉄筋"的发音。收工时他递来罐装咖啡,易拉罐上凝结的水珠蜿蜒着漫过"外国人技能实习生"的胸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