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的阳光斜斜切过瓦莱塔黄砂岩垒砌的城墙,海风裹挟着咸涩水汽,在纵横交错的街巷里游走。我站在老薄荷街顶端,看那道著名的斜坡被镀上蜂蜜色的光晕,石头缝隙里的天竺葵红得发亮,垂挂在某个骑士后裔的雕花阳台上,像一串凝固的血滴。

转角面包房飘出新出炉的黄油香气,混着街角圣约翰副教堂残留的乳香。戴鸭舌帽的老人把《马耳他时报》卷成筒状,坐在褪色的土耳其蓝木门前,用布满裂痕的陶杯啜饮咖啡。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斜斜叠在刻着十字军徽记的墙砖上,恍惚间与1693年大地震后重建的砖石融为一体。
十点钟声敲响时,石板路开始蒸腾暑气。主妇们从铸铁阳台探出身,抖开缀满雏菊的棉布床单,晾衣绳在楼宇间织出飘摇的旗海。游客举着手机退到路缘石边,试图把巴洛克式凸窗与远处大港的帆樯同时框进取景器,却不小心惊起廊下打盹的玳瑁猫。它轻巧跃上十六世纪的饮水槽,爪尖掠过石槽内侧经年累月磨出的凹痕——当年骑士团的战马也曾在此低头啜饮。
正午的钟声从维多利亚门方向传来,某扇绿漆斑驳的百叶窗内飘出番茄炖兔肉的香气。阴影与光带在锯齿状排列的楼群间交替明灭,三叉戟形状的铸铁街灯尚未点亮,但已有穿亚麻衬衫的侍者往露天咖啡座搬运柠檬水罐。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圣埃尔莫堡方向的汽笛声掠过街道,把某个二楼窗台的蕾丝窗帘吹得鼓胀如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