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田机场的玻璃幕墙在晨光中泛着淡蓝色,我攥紧登机牌的手心渗出细密汗珠。落地广播响起时,行李箱滑轮与大理石地面摩擦的声响突然变得格外清晰。这是平成三十年的早春,我三十七岁的人生轨迹在海关柜台前被折叠成两截:前半截属于上海陆家嘴写字楼里那个踩着十厘米高跟鞋的财务总监,后半截即将在东京都杉并区某栋团地公寓展开。】
透过落地窗眺望跑道上的日航客机,鼻腔突然泛起记忆里的关东煮香气。十五年前那个加班到凌晨的雨夜,便利店蒸笼飘出的昆布香曾让我在方案书堆里短暂出神。当时以为不过是万千疲惫日常中的寻常片段,却在签证获批那晚突然变得棱角分明——或许早在那时,命运就已经埋下草蛇灰线。
移民中介总爱用樱花和新干线勾勒日本图景,却鲜少提及梅雨季发霉的榻榻米边缘,或是超市便当半价贴纸背后的生存哲学。当我在区役所窗口为国民健康保险焦头烂额时,忽然想起父亲当年支边下乡学俄语的旧照:不同时空的迁徙者,终究要在异质文化的裂缝里重新孵化自己。晨光漫过海关官员的验讫章,某种湿润的东西在眼底缓慢晕开,不知是未褪的春寒,还是命运转折时特有的、带着金属锈味的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