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深秋的羽田机场,冷空气裹着消毒水味道钻进鼻腔。母亲攥着我的手渗出细汗,传送带上的红色行李箱转过第十七个弯时,我数清了海关官员制服上的第三粒金纽扣。广播里流淌的日语像某种神秘乐器演奏的旋律,父亲在入境卡上写下"王丽华"三个汉字时,钢笔尖在纸上洇开的小墨点,成了我记忆中最后一个完整的中国意象。
便利店便当的塑料膜在微波炉里发出细响的夜晚,榻榻米缝隙总会渗出上海老弄堂的梧桐香。书包里躺着五十音图卡片和半块牡丹牌橡皮,当"です""ます"的敬语形态在舌根打结,我才惊觉故乡的轮廓早被八千公里外的海风吹成东京塔尖漂浮的积雨云。国语课老师把"移民"写成黑板时粉笔突然折断,那截坠落的白色断茬,在水泥地上叩出我人生最初的顿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