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维拉港国际机场时,跑道尽头深蓝色的海水正翻涌着拍向珊瑚礁。机舱门打开的瞬间,潮湿的热浪裹挟着鸡蛋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几个皮肤黝黑的当地人倚在接机栏杆上,笑着冲我们喊了一声“Bula!”——这是南太平洋岛屿最真诚的欢迎词,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词在斐济是“你好”,在瓦努阿图却意味着“生命”。
这个由83个岛屿拼成的国度,地图上小得近乎被太平洋的蔚蓝吞没。当我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栈桥走向水上屋时,火山灰铺就的黑沙滩正在脚下发烫。远处亚苏尔火山喷发的轰鸣隐约可闻,像大地深处传来的古老鼓点。向导约翰尼晃了晃手中的头灯:“今晚带你们去火山口看岩浆跳舞,记得穿厚外套,火山灰可比这里的椰子还任性。”
深夜两点,四驱车在漆黑的火山岩荒漠上颠簸,车灯惊起一群萤火虫般的星点。攀上观景台时,硫磺气味突然浓烈起来,暗红色光芒刺破浓雾的瞬间,所有疲惫都被岩浆沸腾的爆裂声击碎。直径三百米的火山口如同炼狱敞开的巨口,赤红熔岩炮弹般抛向墨色天幕,又化作金色流星雨坠入深渊。约翰尼掏出尤克里里弹唱起部落民谣,火山轰鸣竟与琴声形成了奇异的和声。
三天后,我在埃法特岛的蓝洞里明白了何为“液态宝石”。从榕树根须缠绕的洞口纵身跃下,阳光穿透二十米深的海水,将洞窟染成孔雀蓝的幻境。热带鱼群掠过手腕时,珊瑚丛中突然泛起荧光——这是只有雨季才出现的浮游生物银河,手指划过的轨迹如同点燃了星尘。潜导示意我关掉手电,整片水域顿时被幽蓝生物光笼罩,恍惚间仿佛悬浮在《阿凡达》的圣树灵魂中。
当我在桑托岛遇见制作卡瓦酒的酋长家族时,瓦努阿图才真正展现出它超越风景的魔力。石臼捣碎胡椒根的声音回荡在纳瓦拉村,女人们手腕上的贝壳镯子叮当作响。饮下椰子壳盛着的浑浊液体时,舌尖的麻木感还未褪去,长老已开始用树枝在沙地上绘制星座航海图:“我们的祖先跟着候鸟飞行的方向找到这些岛屿,现在年轻人却总盯着手机里的GPS。”暮色中,孩子们赤脚跑过挂满鲨鱼牙项链的祭祀柱,远处独木舟正剪开玫瑰色的晚霞。